时 间:2018年1月7日下午
地 点:福建农林大学李常盛报告厅
主持人:何慧丽( 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副院长)
发言人:邱建生 (北京晏阳初平民教育发展中心总干事,福建农林大学乡村建设与社区营造中心副主任,福建永春县生态文明研究院秘书长,永泰县乡村振兴研究院秘书长,中国人民大学乡村建设中心副秘书长)
我作为福建客家人,欢迎来自全国各地的朋友们。
现在我给大家汇报福建开展新乡村建设十年以来的基本情况和思考。说到福建乡村建设,它不是无源之水,过去在更早的时间,在十五年前从北方就开始了新乡村建设工作,当然,更早则可以追溯到民国年间的乡村建设。我放几张图片代表一下,这是在河北定县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这是在海南的石屋社区大学。具体福建新乡村建设的推进,从2007年到2017年有下面的这些机构,从2007年厦门国仁工友之家的创立开始,到2017年夏天永春生态文明研究院成立,中间包括了于2009年建立的安溪福田乡村建设中心、2010年建立的培田客家社区大学、2011年建立的莆田汀塘社区大学、2012年建立的故乡农园和福州金山工友社区大学,以及2012年开始发起的爱故乡运动和2013年在福建农林大学建立的海峡乡村建设学院。
在前不久拍摄《松土者—福建新乡村建设十年》纪录片的时候,我和温老师曾有一个对话。在那次对话中,我把福建新乡村建设分为六个节点,分别是(一)从乡村到城中村,(二)乡土文化复兴,(三)乡建经济问题,(四)从乡村建设到爱故乡,(五)从体制外到体制内,最后是从乡村建设到生态文明建设。这六个节点基本可以概括福建新乡村建设工作的全貌。
第一个节点是从乡村到“城中村”。在新世纪初我们开始从北方启动新乡村建设的时候,我们在乡村的工作会多一点,2007年开始,我们另外一只脚迈到了城中村。目前各大城市生活在工业区城中村的人口达到了3个亿,在厦门这个数字是180万,超过了厦门市民和农民的人口和,这是安兜,我们工作的地方,方圆不到三平方公里住着十万人口。当时我们的思考是,如果没有外来务工人员的参与,我们的乡村建设就少了半壁江山,因为工友在城市的发展水平,直接决定了其家乡的发展水平。所以从2007年,我们在福建工业区开始了工友社区大学的探索,这是相应的图片,设了各种类型的讲堂和兴趣小组,还建立了工友发展委员会。
这张图片我特别放上来,是我们工友之家后面转型,甚至“工友”这两个字都不能在机构名称中使用,遇到了各种问题。前一段是工友之家成立十周年,那时候十年前参与的工友自发搞了一个聚会,还在探讨说工友之家能否恢复的问题。这让我很感动,说明工友的自主性是被激发了的。今天,随着城市化喊声越来越大,城中村工人生活居住的整体状况没有变得越来越好,这仍然是我们面临的重大挑战。这是第一个节点,从乡村到城中村,我们在座的各位说爱故乡和乡村振兴,如果没有工友这部分人群的参与,那爱故乡和乡村振兴的力量肯定也是比较微弱的。
二个节点是从“城中村”到乡村。这个时候从我个人来说开始思考乡土文化复兴的问题。虽然我们的乡村建设工作从2000年就开始了,但是我脑子里并没有乡土文化这个概念,更没有复兴的概念。所以到培田以后,我们开始思考乡土文化复兴跟生态文明的关系,乡村建设如何促进乡土文化的复兴。这是第二个节点考虑的问题,有三个地方,“三田”,第一个就是福田,我们在安溪的福田成立了一个乡村建设中心;第二个是培田,是一个客家古村落,在这里建立了客家社区大学;第三个是莆田,在这里建了汀塘社区大学。我们在这“三田”中开始探讨乡土文化复兴的问题。在座可能知道培田春耕节,这是我们在探索乡土文化复兴的问题时,把传统的插秧节日恢复过来呈现出来的一个新节日。另外像大家看到的这个图片,莆田的这个社区大学,我们协助他们恢复已经失传了很多年的十音八乐,以社区大学为平台去做乡土文艺的复兴工作。
(PPT)大家看这些图,我是特别感动的,莆田这边年纪大的七八十岁了,小的二三十岁,七八十号人在一块儿学习他们祖先的技艺。半年的时间每天能够抽出四五个小时练习,从来没有拉过二胡的在一起,特别让我感动,乡土本身内在的力量是蛮强的。
第三个节点是故乡农园的社会企业尝试。这是我们在福州的郊区,距离这边40分钟的路程,有一块地做生态农业,做社会企业的尝试。我这边写到压力的问题,从2000年左右推动乡建工作,一直都是求爷爷告奶奶,温老师的稿费出一点支撑我们的乡建。一直以来乡建的经济问题在我的脑子里面,我们怎么能够摆脱经济窘迫这个困境,能够自我造血?那个时候看到北京小毛驴的报表说赚了一百万,我很心动,这个时候开始思考以社会企业的方式来尝试解决乡建经济问题。乡建经济问题跟农业生态化转型工作如何联系起来?刚开始我们在河北晏阳初乡村建设学院搞了生态农场,那个时候生态的理想和使命寄托在农业生态化转型方面。所以说能够把这两者结合起来的探索很有意义。今天上午也有一个“爱故乡,爱土地”的分论坛,这个路径还在探索,有很多倒下的,也有很多起来的。作为乡建未来的一部分,这方面还可以继续加强探索。在故乡农园的基础上,现在我们在推生态农业创业园的方式,吸引有生态理想的创业青年入住。
第四个节点是从乡村建设到爱故乡。“爱故乡”这三个字是我在2012年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提出来的,那个时候我在思考乡村建设大众化的问题。原来我们搞乡村建设,一直有点小圈子的感觉,怎么能够动员更广大的社会力量参与到乡村建设中来?这就需要有另外的话语,“爱故乡”这三个字刚好切合了这种需要。但是爱故乡的本质是什么?本质就涉及到乡村建设的核心问题,呆会儿讨论的时候大家可以跟温老师多多探讨。
第五个节点是从体制外到体制内。这一点可以从三个方面来思考,一个是乡村建设的学术问题,我们倡导的理念怎么能够在主流话语系统当中,在知识分子当中有乡村建设的话语出来,而且这个话语不是说被另外一种潮流给引导的,这就需要有乡村建设的学术建设。第二个是乡村建设的人才培养问题。大家知道北京梁漱溟乡村建设中心也是从2004年开始启动乡村建设的人才培养工作,到现在十多年过去了,我们能够吸纳到的年轻人还是比较有限的,大量的年轻人还是在体制内的,在大学系统当中怎么来进行乡村建设人才培养,才是一个更根本的问题。第三个问题是知识分子与乡村的问题,这个问题大家都应该是感同身受,长期以来知识界跟乡村的关系是越来越弱的关系,怎么能够去加强,知识分子的使命能不能重新焕发起来,在新的时代承担起重任。这一块我们希望在大学院校影响更多的知识分子能够参与到乡村建设的领域去。2013年福建农林大学海峡乡村建设学院的成立及更早前西南大学中国乡村建设学院的成立,可以说是这方面的一种努力。
第六个节点是从乡村建设到生态文明建设。乡村建设与生态文明建设是什么关系?在工业文明时代的乡村建设和生态文明时代的乡村建设有什么不一样?这是我们正在探索的。我们在座有一些同志下午开完会以后会到永春,我们在永春从2017年的7月开始进行生态文明建设的探索,这是我们永春生态文明研究院的揭牌仪式,我们跟当地政府一起成立的研究院。研究院目前经过半年的调查、了解和思考,提出了一个全域生态综合体的概念。大家参加了四个分论坛,其中有三个论坛都是跟这个概念有关系。一个是教育生态化转型,在“爱故乡、爱人文”这个环节。一个是农业生态化转型,在“爱故乡、爱土地”这个环节,另一个是“三位一体”合作体系构建。我们提出了生态文明建设的“三大转型”,即社会生态化转型,教育生态化转型,农业生态化转型;同时提出“两大支撑”,即“三位一体”合作体系构建和六次产业促进系统构建,共同推动全域生态综合体建设。这几个方面,上午几个案例我都蜻蜓点水了解了一下,这里面相关性很强,也跟在座各位的努力都有很大相关性。
最后回到前面说的“爱故乡”的本质问题,或者说乡村建设的核心要素,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以下是我的概括:城市化、工业化的裹挟下变得日益衰败的乡村,在商品经济的冲击下变得越来越原子化丧失互助精神的农民,在市场化条件下变得越来越不安全的农业。而乡村建设要谋求的,这里面提到三个部分,分别是互助经济、互助文化、互助教育。即通过推动农村经济自组织的建设,发展在地经济,鼓励本地生产和本地消费,建立在地互助型而不是互争型,生态型而不是掠夺型的经济系统,减少农村经济的对外依赖度,保育乡土社会的互助系统;通过推动农村文化自组织的建设,发展在地文化,促进在地认同,形成有地方特色且积极向上的文化氛围,增强农村文化抵抗资本文化的能力;“互助教育”我这么表述:通过发展在地的平民教育,把人类社会几千年智慧的结晶播撒到农村,与农村的本土知识结合,产生新的知识,提升农村社会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能力。我是这么表达,我们的爱故乡工作也可以从这些角度来谋求。
福建新乡村建设这十年的基本经验,一个是协同机制,政府、社会、企业“三位一体”,任何单方面推进形成的东西都是很有限的,一定是要能够集合政府、社会、企业这三个方面不同的优势。政府的资源优势,社会的创新优势和企业的效率优势一起推动。基本点是开发民力,这是关键,组织和教育作为保证。人才以社区志愿者为基础,爱故乡团队就是本地生长出来的志愿者,还有我们的爱故乡年度人物。知识,以乡土知识为代表的在地化知识是新乡村建设的知识基础。再往前一点,生态文明的知识基础是什么,我觉得是乡土。昨天张孝德老师谈到了乡村本身的力量,目前人类社会往下走,它是一个往下坡走的,怎么托起人类社会,怎么展望人类社会的未来,我觉得要从乡土知识的角度来思考,乡土的力量可以拯救人类。我的报告就到这里,谢谢。
(此文根据邱建生老师2018年1月6日--7日在福建农林大学的乡村振兴论坛暨第五届爱故乡大会中的高峰论坛主题汇报发言内容整理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