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失去的土地
在缅甸,独裁统治的结束引发了围绕土地的争斗。
在缅甸西部城镇皎漂(Kyaukphyu)附近,如今建起了一座天然气终端。走在经过那些弯弯曲曲的白色管道的那条路上时,拉翁梅(Hla Ohn May)仍会落泪。这位46岁的农妇有5个孩子,在这片面向孟加拉湾蓝色海水的绿地上,她曾经拥有一块自己的田地。
后来她和其他村民的土地被一家财团买下,财团成员包括中国国有企业——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China National Petroleum Corporation)和韩国大宇(Daewoo)。皎漂现在是中国政府投资的两条巨大跨境能源管道的起点,这让这些荒野海滨成为某些人口中“中国的西海岸”。
快速开放中的缅甸正努力利用其所处的亚洲战略要冲位置,上述事态是这种努力的很大一部分。拉翁梅和其他农民曾经用来种植大米和豆类的肥沃土地,现在只不过是工业园里的景观,被篱笆围起来,由身着橘黄色连体裤的公司员工精心修剪。拉翁梅拿到了278万缅元(按当前汇率计算合2250美元),但她觉得自己被便宜打发了,因为她放弃的是自己拥有过的唯一生产性资产。
说到那个天然气终端的影响时,她说:“因为我们不再拥有那些土地,我们成了不得不为其他人打工的穷人。我每天看到那些建筑物都会哭。”
对那些潜在投资者和缅甸新政府的真正改革家来说,土地纠纷是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们的计划。2012年,缅甸议会成立了一个委员会调查自1988年以来所谓的强占土地问题。该委员会在去年11月表示,它接到了大约1.7万宗投诉。活动人士表示,这只是实际纠纷数量的一小部分。在据估计有三分之二的人口直接或者间接依赖农业的缅甸,据称被强占土地的受害者大多是农民。
昂山素季(Aung San Suu Kyi)领导的全国民主联盟(National League for Democracy,简称:全民盟)在去年的大选中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但土地纠纷为这种胜利蒙上了阴影。昂山素季推出的首批举措之一是发起捡垃圾行动,这是让一个被长期忽视的国家变得清洁起来的象征性举措。但对全民盟以及势力仍然不可小觑的旧军方精英来说,更艰巨的任务是应对围绕土地的“旧恨”,并设法避免制造“新仇”。缅甸受到国际赞誉但脆弱的转型能否持续,可能有赖于此。
缅甸的土地纠纷也让投资踌躇不前,而缅甸恰恰需要更多的投资。土地纠纷成为前来投资的企业确认的最明显风险之一。这包括了过去政府强占土地的遗留纠纷。投资者担心所有权争议带来的麻烦,以及由此而来的法律影响、罚款以及可能的负面舆论。
土地纠纷也是在缅甸之外可引起广泛共鸣的话题。缅甸的困难可能比较极端,但困扰它的问题——投机、大公司和当地社区之间的紧张关系、祖祖辈辈一直从事的生计的丧失——具有普遍性。
在一个以农业为主、有许多偏远地区和不受政府控制的区域的贫穷国家里,土地既是一种无价的实物资产,又是一种情感寄托,构成人们自我认同的一部分。它是社会中的主线,围绕土地的冲突有可能导致骚乱。
致力于维护缅甸小农户土地权利的非政府组织Land Core Group负责人瑞登(Shwe Thein)表示:“土地不只是一个地图或地区的问题。土地权利是保证这个国家中民众生计和食品安全的基本条件。土地权利对他们的文化、传统习俗以及社会凝聚力非常重要。土地是他们的生命。”
2. 抱负去年的选举标志着缅甸在近半个世纪军政府统治之后对外开放迈出的关键一步。该国经济增长率超过8%,而且处于亚洲战略要冲,自2011年军政府倒台以来,这个国家吸引了国际投资者的浓厚兴趣。
咨询公司麦肯锡(McKinsey)预计,到2030年,缅甸经济规模可能增长至2010年的4倍以上,达到2000亿美元的峰值。包括联合利华(Unilever)、可口可乐(Coca-Cola)以及啤酒制造商喜力(Heineken)和嘉士伯(Carlsberg)在内的消费品企业已纷纷进入缅甸。
缅甸还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自绝对军事统治结束以来的油田拍卖吸引了众多买家的兴趣,从美国雪佛龙(Chevron)、英荷石油公司——荷兰皇家壳牌(Royal Dutch Shell)、印度信实工业(Reliance Industries),到哈萨克斯坦天然气巨头以及形形色色的当地大亨。
然而,一些冶炼行业受到侵犯人权和腐败指控的困扰。翡翠的年产值据估计达到310亿美元,相当于缅甸官方国内生产总值(GDP)的近一半。缅甸出产的这种贵重玉石有许多通过北部边境被走私出境,用于满足中国新富阶层推动的市场。
随着中国的成本越来越高、劳方越来越强硬,缅甸有成为下一个“亚洲工厂”的雄心。仰光是缅甸最大的城市和商业中心,在仰光周边,新的工业园区不断涌现和发展壮大,Gap和H&M就在从这些工业园区里的工厂采购服装。缅甸仍需要克服从基础设施到电力供应的各种巨大障碍,但它的劳动力成本很低。最低工资水平仅为每小时36美分,而中国的工资至少每小时1.65美元。缅甸当局启动了建设一系列工业园区的计划,希望催生经济繁荣。
位于皎漂所在岛屿中心的一个地区即将成为一个占地逾4000英亩的综合园区,拥有深海港口设施、工厂和渔场。官员们一直将皎漂经济特区宣传为“小新加坡”,有可能成为连接中国、非洲和中东地区的贸易走廊。
3. 村庄皎漂的活力让它成为缅甸国际开发的热点地区,也让其成为缅甸土地纠纷最激烈的地方。这个位于崎岖海岸的城镇位于仰光的西北部,两地之间坐飞机需要1个小时。皎漂曾是一个由英国殖民者开发的港口,二战末期盟军和日本军队曾在此开战。如今,皎漂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个边境地区。降落在皎漂的小机场的天然气和石油工人,都会被转到移民官员那里检查护照信息,即便他们是坐国内飞机到达的。
皎漂本身给人一种悠闲放松的感觉。但除了渔民、踢沙滩足球的人们以及岸边的啤酒海鲜排档以外,皎漂还是一个驿站,位于一条对中国具有重要地缘战略意义的贸易路线上。皎漂所在的若开邦呈狭长型,面向广阔的印度洋,给人以边缘的感觉。
皎漂将“中央王国”与通向南亚、非洲、海湾地区及其他地区的航路连接起来。从皎漂出海,航程比穿行马六甲海峡更短,而且更安全——马六甲海峡海盗横行。它还降低了中国对这个关键海峡的依赖——美国海军可以通过其东南亚地区盟友染指马六甲海峡。
始于皎漂的两条管道穿过缅甸境内,一直延伸至中国的云南省,全长近800公里。每条管道大约一米宽,埋在地下,犁开周围植物的狭窄路堑是它们的唯一标识。布告板上留有电话号码,以便路人在发现问题时打电话报告。
天然气管道项目在2013年开始运营,是缅甸政府和包括中石油和大宇在内的5家中国、韩国和印度公司合作投资的成果。这家名为东南亚天然气管道公司(South East Asia Gas Pipeline Company)的合资公司没有回应英国《金融时报》提出的问题。
中国官方媒体报道称,该公司创造了逾6000个就业岗位,并为缅甸逾200家公司提供了业务。这家合资公司还捐了1000万美元,用于改善皎漂的电力网络。石油管道2015年开始输油,该管道由另一家财团所有,中石油同样也是财团成员。
在离皎漂和管道线路更远的地方,道路逐渐变窄,最后通向一个村庄。早上,年轻人聚集在一家黑茶店里,看着平板电视上播放的原声好莱坞电影。
再远一点,村民们坐在一个长凳上,旁边是房子,对着一块空地。许多人感到不满,他们认为附近天然气终端的开发商给了他们一桩坏买卖。拉翁梅表示,在2009年或2010年,这家由大宇持有主要权益的财团的一位官员与她进行了接触。她说,自己当时无法选择说不,只是得到会获得一大笔钱和工作的承诺。
拉翁梅表示:“他们说我会得到许多钱。他们说我会得到一份工作。他们说,其他地方没有人会得到工作。”拉翁梅的5个儿子中最小的11岁,最大的26岁。
她说,当地土地部门的一位政府官员当时过来丈量了她的土地,丈量结果是1.4英亩。但她似乎只得到了一半面积的补偿款。拉翁梅表示,有人承诺第二年补足差额,但她始终未收到这笔钱。自那以后她一直在抗议。
学校费用和其他支出很快让她的补偿款所剩无几,但这家公司承诺的工作却没有出现。因此她不得不为另一家农户打零工,每日收入3000缅元到4000缅元(大约合2.4美元到3.2美元)。
她说:“我现在干活只够糊口。我只能希望但愿有人让我去为他们工作。当我有自己的土地的时候,我不会有这种感觉。”
其他村民同样表示被骗着签署了协议。缅甸当时仍处于军政府统治之下,活动人士大多仍处于地下状态,任何形式的抗议活动都可能引起麻烦。43岁的努漂(Nue Phyu)表示,她有0.21英亩土地,获得的补偿金是28万缅元(合230美元)多点。她当时对这个数字并不满意,但感觉自己没法不答应或索要收购文件。她说从没有人给她合同副本。
她说:“收购不透明,而我们不懂相关法律,因为害怕我们就签了。“
其他从公司那里获得了工作的当地人表示,这些工作过了很久才来,并且也不是很稳定。
42岁的温乃(Win Naing)是幸运儿之一。穿着白色的大宇衬衫、橘黄色连体裤和黄色长筒靴,他正准备开始当天的工作。他的工作是在终端所在的综合区域种花。但他说,自己这份工作才做了6天,每日工资3.60美元,他也不知道这份工作将会持续多久。“我在我自己的土地上打零工。”他说,“这工作只够糊口。”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村子的生活得到了改善,部分原因是这些企业直接或间接带来的投资。如今,这个社区建起了小学和诊所。但村民们指出,用电不是免费的,他们说,这些福利设施无法补偿他们失去的生计。
“在土地被夺走之前,我们起码还能维持生活,” 努漂表示,“但自从我们变成了体力劳动者,我们的生活非常艰难。我们是农民;如果失去了土地,我们就没有什么能干了。”
根据缅甸媒体报道,土地纠纷引发了皎漂周边农民的公开抗议,包括去年6月一场有150多人参加的示威游行。这场冲突还导致维权人士联合会“缅甸中国管道观察委员会”(Myanmar-China Pipeline Watch Committee)发表了一篇批评该管道项目的报告。今年1月,该委员会发布的研究总结称,“针对大规模项目日益加剧的不满……可能导致社会不稳定并影响经济”。
中石油网站称,管道项目团队根据当地地价、村民要求以及政府报价,以“公平、透明且合法的方式”对占地进行了补偿。最终结果得到互相认可并接受政府评估和批准。
经营皎漂天然气终端的大宇在电邮中告诉英国《金融时报》,多数村民对补偿感到满意,只有两名村民正式反对。拉翁梅要求重新评估,这个财团在该村负责人面前重新测量了她的地产。测量后发现之前的面积记录是正确的,不过大宇承认,政府的土地记录部门未能向村民提供协议文件。该公司表示,他们后来曾尝试直接把这些文件交给村民,但村民们拒绝接受。
大宇表示,它曾向10名受占地影响的村民提出,他们可以为该天然气终端综合区域的一个承包商做园丁。这些工作最长为9个月(该承包商签约工作的时间)。大宇表示,只有一半村民接受了那份工作。
4. 导火索“任何一个购买土地的人都有可能发现自己陷入纠纷”。
围绕皎漂管道的纠纷可能只是该地区更广泛冲突的开始。附近规划中的工业园(政府试图吸引投资者入驻)也招致批评。官员们表示,该工业区将创造25万个就业岗位,成为国际铁路、公路和海路连接点。去年12月,有消息称,两个由中国国有综合企业中信(Citic)牵头的财团中标,将开发该工业园并建设一个深水港。
但去年4月,来自由法官和律师组成的游说团体“国际法学家委员
会”(International Committee of Jurists)的顾问们在一篇新闻文章中写道,这个工业园“让当地居民离开家园,却没有对他们失去的土地和生计做出合理补偿和尽到责任”。
监督该工业园开发的缅甸公司表示,管理层已向居民做出承诺,重新安置计划将达到亚开行(ADB)的标准。这将包括提供土地补偿和工作、培训以及向那些希望继续种田的人分配新的农地。
在缅甸各地,有雄心在缅甸经商的外国公司对于这一点再清楚不过了:土地可能会变成一个导火索。
瑞典零售商H&M开始全面从缅甸供应商那里采购服装。该公司表示,它要求缅甸供应商出示购地文件并对与每家工厂历史相关的风险开展法律评估。如果H&M发现不确定的地方,该公司就向非政府组织咨询情况。
喜力表示,在重新进入缅甸的时候,该公司对土地权利问题“非常注意”。该公司从机构和个人那里寻求建议,包括人权观察(Human Rights Watch)、欧盟(EU)驻缅甸大使以及美国驻泰国使馆。喜力聘用一家律师事务所对相关土地产权进行分析并开展尽职调查,以确保当地企业合作伙伴和拟议的酿酒厂选址没有卷入土地纠纷。该公司还“广泛接触地方社区领袖或团体”。该公司表示,迄今为止还没有遇到过任何与土地相关的问题。
缅甸土地纠纷的一些原因根深蒂固。所有人都负责土地监管,结果等于无人负责。Land Core Group称,缅甸目前有逾30部与土地相关的法律,其中一些可回溯到19世纪缅甸隶属于英属印度时期。
逾20家政府机构在不同程度上涉及土地管理。自军方下台以来的法律修改,让当局更容易征用被他们列为无人占有的土地——即便居民们一直在这些土地上耕种、打渔或伐木。全面的土地法还在起草当中。
维权人士表示,当局以往用枪驱赶人们离开家园,而现在他们往往使用法庭和法治的名义。
很多农民多次因非法进入当局声称属于自己的土地而被捕。“如今人们可以抗议,”人权观察的缅甸问题研究员戴维•马西森(David Mathieson)在谈到民主带来的变化时指出,“官员们只会笑着给他们一份法庭令。”
几乎没有人认为土地纠纷有容易的解决办法,某些纠纷已持续几十年。前英国驻缅甸大使、现执掌“缅甸尽责企业中心”的鲍曼表示,“给外国投资者的建议是:不要依赖律师。”缅甸尽责企业中心是一家希望在缅甸促进企业良好行为的组织。“即便文件说‘相关人等已签字确认产权归属’,仍可能存在问题。你需要开展尽职调查,以了解他们为何签字。例如,他们签字时是否受到胁迫?”
另一位一直在缅甸工作的前英国外交官表示:“任何一个购买土地的人都很有可能发现自己陷入纠纷。”
5. 赢家和输家
‘自从他们夺走了我们所有的土地,我们农民能做的只有哭’。
缅甸土地之争遗留下来的一系列麻烦,在茵莱湖(Inle lake)附近体现得最为明显。茵莱湖是缅甸热门旅游景点之一,地处东部大邦掸邦。
娘水镇是通往莱茵湖的门户。在距离娘水镇(Nyaung Shwe)不远的地方,因为15年前发生的事,当地一些村民如今还在与缅甸一家大型企业争执不休。
KBZ是一家综合企业,经营着采矿业、银行等各种业务,创始人是曾经教书育人、拥有很强的再造能力的企业大亨昂郭温(Aung Ko Win)。昂郭温曾经因为涉嫌与缅甸前军政府有关联而遭到欧盟制裁。维基解密(WikiLeaks)泄露的美国外交电文称,昂郭温承认与一名高级将领关系密切,并且通过后者得到了采矿许可权。如今,他正利用全球企业对缅甸的兴趣而快速获得利益。
昂郭温已经走出外界对于他的过去及其企业行为(包括涉足富有争议的玉石行业)的指责。去年9月,KBZ与微软(Microsoft)建立了合作关系,以改进自己的信息技术基础设施。去年,KBZ银行还获得了《银行家》杂志(The Banker,属于英国《金融时报》)的颁奖。
娘水镇附近的农民称,1999年,他们的土地被政府夺走,给了KBZ帝国旗下的一家贸易公司。社区领袖、前民主活动人士郭温吴(Ko Win Oo)称,有逾40人共失去了约78英亩土地,他是其中之一。作为补偿,他们得到了往北一些的其他土地,但是等他们到达那里,又有其他人声称拥有那些土地。
郭温吴称,自那之后,被征土地一直没有使用。他和他的村民们无法种地,土地一直闲置。郭温吴站在只有几头水牛在踩水的空荡荡田地前,开始啜泣。“自从他们夺走了我们所有的土地,我们农民能做的只有哭。”他称,“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即使我们想,我们也不能耕种那些土地。”
娘水镇当地政府的土地办公室没提供什么答案。这是一个狄更斯式的机构,办事员在桌上埋头处理着成堆的文件。该机构没有邮箱地址,办公室负责人也没有回应记者书面提出的置评请求。
KBZ否认自己有任何不当行为,称其已经向政府支付过土地款——尽管它无法提供交易的具体细节。曾经在部队里当过工程师的KBZ集团董事总经理纽敏(Nyo Myint)称,昂郭温“通过合法渠道竞标采矿权,绝没有以任何方式从与权贵的关系(中获益)。”
他称,该土地计划用于开发旅游设施,造福当地社区,村民均得到了合理补偿。然而,他承诺会弄清村民抱怨的缘由。“我们从未抢夺金钱,也从未抢夺土地。我们不想败坏名声。”
土地之争在掸邦随处可见。或许最令人不安的是致使农民敏昂(Myint Aung)自焚的那场纠纷。去年,敏昂在土地后被军队夺走后自焚身亡。他的同村亲属指出了自焚地点——就在他的房子前。
“他们(军队)夺走了土地……他们就那么夺走了我们辛勤劳作的土地,”昂敏的侄女玛莫(Ma Maw)描述道。
这个故事以及其他类似的故事都摆在冈山吴(Kaung San Oo)的桌面上。他在位于高原上的掸邦首府东枝(Taunggyi)的一个办公室工作。曾经当过陆军上尉的他,现在是掸邦政府里级别最高的文官,还担任邦长顾问。他指责政敌和媒体捏造了他表示为无稽之谈的事情,即:现任政府拒绝给予民众土地补偿,或者强迫民众签字同意出让自己的土地、为毗邻莱茵湖的大型酒店区等项目让路。
他坚称,自从军政府下台以来,情况已经大不相同。法律不再允许抢夺土地。他称,一些出售了土地的人很好地利用了那笔钱,比如做起了生意,而其他人就把钱拿去赌博了。
“一些人以前住在棕榈叶搭的破屋里,如今他们都住在漂亮的房子里。”他称,“这完全取决于他们的见识和教育水平。”
冈山吴称,政府把军政府统治时期的征地投诉转给了国防部。但是他也肯定了军队的角色,称在一些案件中,军队还把土地退还了合法所有者。他称,敏昂可能是被人骗了,别人把军队所有的土地卖给了他。冈山吴为敏昂的家人感到难过,但是他除了让他们认命以外也没什么办法。
“我不认为自己能帮得上什么忙,”他称,“这些事情总会发生。”
回到皎漂,对土地的诉求使得村民正在经历的东西,类似于资本主义理想状态的反面。他们原本是自给自足的土地所有者,如今却成了依赖零工谋生、要仰仗老板鼻息的失地农民。出售土地非但没有带来改变人生、脱离贫困的转机,反而使他们对生活会一天比一天好基本丧失了希望。这不仅对缅甸的小土地主造成威胁,还对每一个希望在他们的土地上从事经营活动的人造成威胁。
政府已承诺要退还部分土地,但是尚不清楚其中有没有土地真的被退还了。在截至去年11月,议会下属的委员会列为已解决的1万起纠纷案件中,土地会被退还或失地者会得到补偿的案件不足10%。
拉翁梅称,她放弃的土地是整个家族世代相传的。尽管皎漂天然气终端的工业现代化给缅甸带来了国际化的前景,但她感觉自己被扔回了通往农奴时代的道路。“过去我全指望这块土地,”她称,“现在因为我失去了它,我活不下去了。”